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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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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疑

晌午日頭炎熱, 為避暑元筱早早回了客棧。

元筱倚在窗邊吹風,滿腦子都是那枚寫著“策筱”的姻緣符。

若沒猜錯應當是某人趁她夜裏睡著跑出去系上的,想到此處她禁不住唇角上揚, 有些人嘴巴硬得很, 卻會背地裏偷偷去橋邊系小符牌呢。

燕王殿下祈求姻緣順遂,還非要在夜黑風高的時候偷溜出門, 渚南那個說書的都編不出如此離譜的橋段。

元筱心裏泛著甜, 同時有一個疑問從新婚之夜起就縈繞心頭,至今也沒能想明白。

顧長策為何始終不願親口承認他的心意?

前世t聽顧長策表達過太多次心悅、愛慕、喜歡的情意話語,那時候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, 他仍舊鍥而不舍地待她好, 似乎願意講一輩子。

如今他仍舊待她好, 只是再沒有聽到過一句表白心意的話。

可那個姻緣符不是假的, 是顧長策親手掛上去的, 他分明最愛她, 為何不敢承認?

想不明白。

男人心思好難猜。

元筱擰起秀眉, 目光望著窗外逐漸放空。

天邊浮雲聚了又散, 元筱懶洋洋臨窗打盹,睡意使眼皮變得沈重,慢慢闔上——

即將睡著的那刻, 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她歪倒的身子,緊緊摟在懷裏。元筱瞬間驚醒, 擡頭發現是顧長策後整個人放松下來,順勢在人懷裏拱了拱, 像只賴人的貓。

“怎麽不去榻上睡?”他垂首低語。

馥幽的海棠清香覆蓋鼻尖, 她瞇著眼睛嗅了嗅,安心地躺在他懷中小憩, 咕咕噥噥:“等你好久了,怎麽才來嘛……”

顧長策的心臟像是被小貓爪子輕撓了一下,又軟又癢。微微垂眸凝視,少女因之前的睡姿不雅弄歪了雲鬢,發間簪上的花苞將開未開,小臉泛著春桃般的嫩粉,使人不忍心移開視線。

“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?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話音剛落她就被男人騰空抱起,元筱枕在他堅實可靠的胸膛上,困倦地打了個哈欠,嘟囔道:“顧長策……你喜歡我。”

顧長策把她抱到床上,替她蓋好衾被,無奈開口:“有本事把話反過來說。”

元筱困到頭腦不清晰,瞇著眼睛大半晌才緩緩問:“怎麽反啊……你不喜歡我?”

“說你喜歡我。”他俯身道。

“你喜歡我。”她傻傻回應。

顧長策氣笑了:“說你喜歡本王。”

元筱脫口而出:“你喜歡本王。”

“老實睡覺吧。”顧長策突然發現元筱困極了的時候比醉酒還迷糊遲鈍。

猶疑半晌,顧長策上床把人摟進懷裏。

二人相擁而眠,直至申時元筱才悠悠轉醒,她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回想自己是怎麽跟顧長策一同出現在榻上的。

她好像又做傻事了。

元筱趴在他耳畔吹氣:“棠淵。”

顧長策故意沒有回應。

元筱湊上去往他脖頸咬了一小口,磨了磨牙繼續喊:“顧棠淵。”

顧長策仍舊不予回應。

最後她拿出殺手鐧,笑吟吟說:“今日我去掌櫃姐姐說的桃花樹下——”

話未說完,顧長策睜開雙眼:“怎麽不等我一起去?”

哼,你都偷偷去過了,憑什麽帶你。

元筱暗搓搓腹誹。

“你不是跟歸鴻有事相商嗎?”元筱仔細觀察他眉眼神態,不放過一絲一毫細微變化,“你猜我在那裏看見了什麽?”

顧長策眉梢微動,不疾不徐從榻上坐起身,嗓音波瀾不驚:“滿樹桃花?”

“這都九月了,開哪門子桃花。”元筱難得取笑燕王殿下一回,嘴臉的笑容繃都繃不住,“你睡傻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某些人面上不動聲色,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,實際上心亂得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。

元筱跟某位殿下學壞了,繼續吊人胃口道:“我看見了好多姻緣符,掛滿了石橋。”

顧長策起身披上外袍,緩步走到案幾前為自己斟茶,淺抿一口問:“然後呢?”

“那茶涼了。”她提醒。

“無妨。”

元筱險些裝不下去,最後決定放燕王殿下一馬,半夜偷溜出門什麽的萬一真的被拆穿的話……難保對方不會惱羞成怒,到時候受折騰的還得是她。

“然後我就把自己的姻緣符掛上去了。”

顧長策將杯盞放回原處,問:“你寫了姻緣符?”

“寫了我跟你的名字,掛在了顯眼的地方。”元筱笑意盈盈,“我還在上面畫了兩個圈圈。”

“兩個圈?”

“對呀,一個元宵一個湯圓。”

顧長策笑出聲:“沒見識夫人的畫技,真是遺憾。”

元筱趴在床上翹起腦袋,哼哼道:“你跟歸鴻商議什麽大事?”

“不算大事,我讓他回程之時去汴州捎上鳳琴,帶她秘密回金陵。”

不說她都快把鳳琴這人給忘了,賣官一事的知情人唯有譚辛和鳳琴,譚辛那條路已斷,鳳琴絕不能再出差池。

賣官鬻爵和貪汙糧款兩條足以給景王定罪,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明宣帝顧念舊情,不肯真的重罰於他。

他們這位陛下看著冷硬,其實心特別軟,這是她聽皇後娘娘講的。

想要徹底扳倒景王,就得把他意圖謀反之事坐實,讓他永無翻身之地。

“你是打算直接上殿彈劾景王嗎?”

顧長策定定看著她:“如果是,你會顧念舊情嗎?”

她跟景王有個屁的舊情!

元筱氣呼呼張牙舞爪:“是不是我給他一刀你就信了?”

“顧棠淵,你當我沒脾氣嗎?還哄不好了是吧!天天懷疑我,我!我還懷疑你呢!你才是最可疑的!王八蛋!沒良心!”

顧長策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,突然就笑了:“懷疑我什麽?”

他快步上前把她揉進懷裏,摸摸她翹起來的小腦袋,滿臉寫著高興。

被罵還這麽高興,還敢說不可疑。

“你憑什麽不承認喜歡我!”她氣得直接低頭往人小臂上咬了一口,留下一個清晰的牙印,“可疑至極!”

“嘖。”顧長策沒料到她直接下嘴,一時哭笑不得,“牙口挺好啊,夫人。”

元筱發洩完往床上一躺,扭過身子不再理人。

顧長策手臂環住少女纖瘦的腰肢,下巴抵在她頸窩從背後抱緊,低聲哄人:“你聽我說,我不打算直接上殿彈劾,也暫且不會揭穿他貪汙糧款的事實。”

“今日我接到一封信函,上面寫景王去漓北賑災,徹查糧款丟失一事,並且懲治了當地的地方官員。”

提到正事元筱忘記自己還在生悶氣,問:“他故意找了幾個官員頂罪?”

“不錯。”

“為何我們不一口氣揭穿他的假面?”元筱皺起眉頭,“你是不是也擔心陛下會大事化小……?”

“父皇對待我和景王一向偏寵,我之前求娶你時惹他大動肝火,如今也消氣了,所以——”

元筱立馬把身子轉過來跟他面對面,揪住他的漏洞目光灼灼:“我記得殿下說父皇並未因這事兒動氣?”

不小心說漏嘴的顧長策:“……”

“我就知道你騙我。”

“咳,此事暫且不提。”

元筱又道:“所以你打算怎麽做?”

聞言顧長策目光一凜,口吻嚴肅:“自然是逼他當眾露出真面目。”

……

在踏莎谷逗留數日,九月中旬一行人啟程回金陵,臨行前顧長策刻意派人在此地透露出流言,讓這裏的百姓都知曉燕王與王妃曾來此處游玩,以此迷惑景王。

不知不覺將要入秋,回想這段時日的經歷還會有一絲恍惚。死裏逃生的鳳琴、訴冤無門的山匪,無家可歸的災民百姓,樁樁件件都烙印在元筱心中。
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,還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受到迫害呢?

景王必須死。

不僅是為了前世的自己報仇,更為了無辜受害的百姓。

經過多日跋涉,車馬逐漸接近金陵。

元筱早已迫不及待想回將軍府看看爹娘,顧長策好似看穿她的想法,體貼道:“我們先去將軍府,再回我們的家。”

我們的家,聽到這幾個字莫名掛上笑意。

“好,聽殿下的。”

元筱撩開車簾,正想四處看看風景,誰知直接傻眼,他們的車馬早已駛進城門,竟已經在金陵城內了!

她興沖沖胡亂張望。

細風撫樹枝,徐徐吹進元大將軍府。

此刻將軍府的兩位主人正在拌嘴。

元善嘉坐立不安:“要不咱們去城門口接人?”

林茹玉訓斥他大驚小怪:“不過是出一次遠門而已,況且有女婿緊跟著,你還怕閨女走丟不成?”

“就是因為燕王殿下跟著我才不放心啊,咱閨女那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,萬一跟殿下起個沖突……哎呀,不妙啊。”

“咱閨女脾氣怎麽了,還不都是隨了你?”

“我脾氣在軍營裏頂頂好的,怎麽到你嘴裏就大變樣。”

“有本事別跟武夫比。”

“朝堂上那些文人諫臣的脾氣可比我沖得多。”

“人家是去踏莎谷游玩的,途中定能增進感情。”

元將軍冷哼:“出去玩一趟就情意綿綿了?我才不信。”

夫妻倆邊走邊拌嘴,前方一個小丫鬟急匆匆來報:“將軍,夫人,王妃和燕王殿下朝咱們將軍府來了。”

林茹玉t喜上眉梢:“哎呦,這倆孩子怎麽剛回金陵就來看咱們,突然感覺受寵若驚的。”

元善嘉拉著夫人往府門走:“這回不嫌我急了吧,咱們去門口迎人。”

夫妻倆步履匆匆趕到府門口,恰好看見馬車停靠路畔,一襲幹練紫袍的燕王殿下率先下車,頭顱微垂,將手伸向車內。

元筱今日特意在頭頂簪滿了花,換了身橘粉曳地長裙,纖纖玉手往男人手心一搭,踩著杌子下車——

許是裙擺過長,腳尖不小心踩到邊緣,腳底打滑直接撲進了顧長策的懷裏。

滿頭的小花砸在燕王殿下肩頭,落到懷裏,更有幾片粉色花瓣下墜時沾在了少女眼睫,睫毛一顫,抖落於風中。

元筱面子有點掛不住,紅著臉往顧長策身上捶了兩下,埋怨道:“都怪你,都不好好接住我。”

“本王若沒接住你,現在筱筱已經在地上了。”他故意說。

“哼。”元筱瞪他一眼,“下回抱我下車。”

“如此說來,筱筱想要全金陵都曉得王妃連下車都要燕王親手抱?”

“就要抱,有人看不慣正好,氣死他們。”元筱蠻橫不講理。

顧長策翹起唇角,含著笑意垂首輕輕於她眉心落吻,一觸即離。

元筱趁勢在他下頜親了一口。

在背後全程圍觀的元將軍和夫人:“……”

林茹玉:“他們是不是沒看見我們夫妻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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